伏邪痹病的创建及临床经验
安阳职业技术学院二级教授 韦绪性
全国名老中医、博士研究生导师
一、伏邪痹病的概念
《素问·痹论》“风寒湿三气杂至,合而为痹也”,为历代医家论痹、治痹的理论渊源,然而,对痹病病机的探究却见仁见智。根据痹病反复发作、顽固难愈、证型较多、证多兼夹、正虚邪实、且互为因果等特点,认为其病因绝非仅为发病初期之“风寒湿三气杂至”一言可概之,且病机颇为错综复杂,因此,提出了“伏邪痹病”之说。所谓伏邪,顾名思义,“伏”是隐藏、潜伏;“邪”是随气候变异所感伤。清代刘吉人《伏邪新书》明确提出了伏邪概念:“感六淫而不即病,过后方发者,总谓之曰伏邪。已发者而治不得法,病情隐伏,亦谓之曰伏邪。有初感治不得法,正气内伤,邪气内陷,暂时假愈,后仍复作者,亦谓之曰伏邪。有已治愈而未能除尽病根,遗邪内伏,后又复发,亦谓之曰伏邪”。并认为“内有伏邪为病者,十居六七,其本脏自生之病,不兼内伏六淫,十仅三四”。由此推论,痹病逾时而发,或反复发作者,符合伏邪致病特点之一,故可谓之“伏邪痹病”。对此,《素问·痹论》早已明言:“亦各以其时,重感于风寒湿之气也”。重感绝非首次感邪,只是邪伏于里,“留而未发”之故。
二、病机析要
感受外邪,“风寒湿三气杂至”仅是痹病发生的外在条件,风寒湿热等邪气痹阻筋脉、骨节、肌肉,致使营卫行涩,经脉不通,筋爪失荣,骨节失养,而发生疼痛、肿胀、酸楚麻木,或肢体活动不灵。而先天禀赋不足、产后体虚、年老虚损、过度劳累等因素,在痹病的发病中起着重要的作用。《伏邪新书》有“其本脏自生之病,不兼内伏六淫”之说,临床所见类风湿性关节炎、强直性脊柱炎患者有明显的家族倾向,即说明先天禀赋不足,“其本脏自生之病”是主要病因,而风寒湿三气只是发病或加重病情的诱因而已。若反复感邪,屡发不愈,则正愈虚邪愈恋,而成为顽痹痼疾。久痹不愈,则邪易伤及脏腑气血阴阳。由于肾内寓元阴元阳,藏精生髓,主骨;肝藏血主筋,统司筋骨关节,且肝肾精血互生,肝血的化生有赖于肾的气化,故痹病脏腑之虚的重点在于肝肾,而以肾气亏虚为主。
纵览历代医家治痹用药之道,多以祛邪通络为原则,然伏邪痹病绝非祛邪诸法所能根治。究其病机,除了应重视传统的久痛多瘀,久病入络之说外,尤其应重视下列“三必”因素。一是久痹湿必伏,由于湿性重着粘腻,故临证治痹,风邪可祛,寒邪能散,热邪易清,而湿邪难除,湿聚成痰更易衍为痼疾;二为久痹肾必伤,使其精气亏虚,骨节失养而不用,关节也易成为留邪之所,而五脏之虚,唯元气难补;三是风药必伤阴(血),用麻黄、羌活、独活之类风药治疗痹病,虽可缓一时之痛,但因其辛温燥烈,久用势必耗伤阴血,阴血愈虚,邪气愈恋,深入筋骨,而痹难愈。因此,治疗久痹习以温肾散寒,搜风祛湿,宣痹通络为法,并认为治疗伏邪痹病的捷途重在因势利导,疏达外透,应依据取太阳为少阴出路之说,即使太阳证不显,亦应在扶正的基础上,加桂枝等以疏达太阳经脉,使邪外透。同时,还宜重视养血活血,即所谓“治风先治血,血行风自灭。”
三、临床经验
临床以蠲痹笑痛方为治疗伏邪痹病的主方,方由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》之小活络丹化裁而成:制附子20g,桂枝15g,制川乌12g,制马钱子0.8g,土白术15g,苍术15g,制天南星12g,蜈蚣2条,当归15g,醋乳香12g,醋没药12g,鸡血藤30g,炙甘草25g。用文火先煎制川乌、制附子1小时后,再纳入余药同煎30分钟,第二遍煎20分钟,共取药液500毫升。每天分3次凉服。制马钱子研末分3次冲服,连服7天后停用。临床用川乌、附子治疗痹病,不可盲目强调久煎。用其逐寒止痛时,煎煮时间不宜过长,宜将其捣为细末,开水煎煮30分钟,尝无麻味即可;俟疼痛缓解,用其温补阳气时,方可用文火久煎1小时以上。本方为治疗伏邪痹病肾虚寒凝,湿瘀阻络证之通用方。临床以肌肉关节疼痛反复发作,痛处固定不移,关节屈伸不利,得热痛减,遇寒痛甚,或肢体酸楚疼痛、沉重、肿胀,举动无力,便溏,或关节肿大僵硬,皮肤瘀斑,舌质黯淡有瘀斑瘀点,舌苔白腻,脉沉缓或沉弦紧等为特征。多见于西医学之风湿性关节炎、类风湿性关节炎,反应性关节炎,肌纤维炎,强直性脊柱炎,增生性骨关节炎等。
小活络丹原方为治疗风寒湿痹,肢体疼痛,麻木拘挛之专方,功擅温经活络,搜风除湿,祛痰逐瘀。方中川乌温经活络,祛风除湿,散寒止痛;天南星燥湿活络,以祛经络之痰,消肿散结,并能祛风,尤善止骨痛;乳香与没药善行走窜,功擅舒筋活络,化瘀止痛,其中乳香辛温香润,以行气活血为主;没药苦涩,功擅活血散瘀,以化瘀消肿为要,二药相配,气血同治,取效尤捷;地龙通经活络,引诸药直达病所。
然原方温肾散寒,宣痹通络之力尚属不足,更乏健脾祛湿之味,况且寒邪深伏,亦需投温热重剂方能取效。故加制附子、桂枝,以增强温肾散寒之力。其中附子味辛大热,具纯阳之性,功专助阳气,能大补命门真火,逐风寒湿邪,止痛之力强。其既能上助心阳,下补肾命,又能内温脾土,外固卫阳,即所谓“开辟群阴,迎阳归舍”,“果有真寒,无所不治”。附子长于温肾扶阳,乌头偏于逐寒开痹,二药合用,散寒袪湿功倍,除痹止痛效灵。桂枝气薄力缓,长于解肌发表,温散表寒,宣阳气于卫分,以疏达太阳经脉,透伏邪外出。由于湿为粘滞之阴邪,湿盛则阳微,非辛温透达之剂不能破其滞结,故用苍术、白术与桂枝、附子相配,使湿得温而化。苍术、白术皆味苦性温,均有燥湿与健脾之功,而有偏运偏补之别。苍术走而不守,偏于运脾燥湿,白术守而不走,擅长补脾化湿,二药同用,补运相兼,一补不足,一泻有余,相辅相成。马钱子苦寒有毒,善疏筋骨间风湿,且止痛之力强。蜈蚣搜剔透骨,化瘀通络,其与马钱子相配,尚可预防马钱子所致全身肌肉抽搐之毒副作用。鸡血藤养血活血,长于通络舒筋,其与当归相伍,寓有“治风先治血,血行风自灭”之义。重用炙甘草取其补中益气,缓急止痛之功,又为预防乌、附及马钱子毒副作用必用之品。如此组方,标本兼治,相辅相成,俾正气复则邪自去,邪气去则正自复,经络气血宣通而痹痛自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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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验案举隅
李某,女,39岁,农民,2013年11月20日就诊。
主诉:自述患类风湿性关节炎3年余。
现病史:双手腕、指关节肿痛,双膝关、踝关节疼痛,晨僵明显,影响肢体活动。用泼尼松等药治疗近3个月(用量不详),关节肿痛有所减轻,但药物减量即复发。肿痛之关节皮色如常,遇寒疼痛加剧,得温则痛缓,畏寒肢冷,神疲倦怠,脘闷纳差,面胖而光亮,二便调。血沉:56mm/h,类风湿因子阳性,C反应蛋白>18mg/L。舌质淡黯,苔白腻微黄,脉沉细滑。诊断:伏邪痹病。证属脾肾阳虚,邪伏脉络,瘀血痹阻。治以温补脾肾,宣痹通络之法,方拟蠲痹笑痛方加减。
处方:制附子20g,桂枝15g,知母12g,制川乌12g,制马钱子0.8g,土白术15g,苍术15g,制天南星12g,炒露蜂房12g,蜈蚣2条,当归15g,乳香12g,没药12g,鸡血藤30g,炙甘草25g。7剂,日一剂,水煎服。先用文火煎制川乌、制附子1小时后,再纳入余药同煎30分钟,第二遍煎20分钟,共取药液500毫升。每天分3次凉服。制马钱子研末分3次冲服,连服7天后停用。
二诊:服药后关节疼痛减轻,晨僵有所好转,精神状态改善,舌、脉象同前。效不更方,继予蠲痹笑痛方,唯停用马钱子。
三诊:服药7剂,指、腕、踝关节疼痛大减,肿胀渐消,晨僵已不明显。舌质淡略黯,苔薄白腻,脉沉细。上方制附子减至15g,桂枝减至12g,炙甘草减至20g。
四诊:上方继服7剂,患者关节肿痛消退,活动已基本正常,血沉16mm/h,C反应蛋白、类风湿因子均恢复正常。因已临近春节,患者不愿再服汤药,嘱其注意生活调摄,避受风寒,适当服用当归生姜羊肉汤,并配服尪痹冲剂,以善其后。
按:本例患痹病逾时3载,关节肿痛,皮色如常,遇寒痛剧,得温痛缓与畏寒肢冷、神疲倦怠、脘闷纳差等症并见,显系脾肾阳虚,骨节失养,伏邪留于关节,复感受外邪,内外相合,痹阻气血而肿痛。脾肾阳虚为本,伏邪与瘀血互结为标。其面胖而光亮,苔白腻而微黄,脉沉细而滑,应属长期运用糖皮质激素所致酷似“湿热”之副作用,非病机之主流。因其证虚实夹杂,寒热互见,用疏风、散寒、燥湿等常法治之则难以奏效,予蠲痹笑痛方一则温补脾肾以固本,一则蠲痹通络以治标。其中桂枝以疏达太阳经脉,使邪外透。所加之炒露蜂房体轻窜散,可内可外,不仅取其益肾温阳之功,且长于宣痹止痛;加知母以清热通络,兼制乌、附诸药之温燥。患者久病缠绵,故坚持守方守法治疗,而收全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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